雙語部教學日記/ 橘子 小教授 巧克力塔

橘子

為了跟小學生建立默契，開學時我這麼自我介紹：「老師最喜歡檸檬，因為檸檬裡面有很多維他命C。所以當老師說『檸檬』時，你們要說『C』！Did you SEE(音同C) me?這時候就要看著老師喔！」

我比出一個「I'm watching you」的手勢，小孩子倒也很可愛，他們會喊C，但就故意看別的地方，不看我。

其實這招是我妹帶小學生營隊學來的，我就把這應用在雙語部。意外獲得小朋友喜歡XD

後來，學生都叫我檸檬老師。

有次越南小子Ken突然走到我前面，認真地說「橘──子──」。

我黑人問號。

他一字一句地說：「橘子比檸檬好。」

我噗地一聲大笑，那天他剛好穿橘色衣服，我稱他「橘子小弟」。

隔天，他看到我，又走了過來：「柳──丁──」

又隔一天，他說「葡萄柚」，再隔一天是「柚子」。 Ken每次造句都很好笑：「為了讓老師瘋掉，我故意一直對著中文老師說橘子。」

「只有中文老師會對我們說檸檬C。」

真的很可愛。 有天，Ken帶著一把橘色的圓扇子在課堂上揮舞，我定睛一看，哈哈哈——那是一把橘子造型的扇子。

他開心地對我露齒一笑。 某天上課，Ken更好笑，突然拿著兩顆橘子放在眼睛前晃，下課時他把一顆橘子分給我。

Awww,超級暖心。

今天下課時，Ken拿著一張卡片給我：「老師，教師節快樂！」

我整個眼睛一亮，這卡片超可愛的，上面寫「LEMON」，是Ken的純手工設計，還附上一顆手繪的「橘子」，他的署名是「橘子男」。

我開心地擁抱他。 外師Kuri在一旁看到了這麼說：「Aww, if I don't get that card next week, I will cry.」

我跟他說：「I get this card and I wanna cry.」

但美國人是否無法理解「感動到哭」這種事，因為他疑惑地問why。

小教授

我也收到詹姆的卡片，他是個超齡的孩子，很像一位小教授，而他父親正好也是清大教授。

常常「請教」我很超齡的問題，例如：「為什麼要花自己錢送我們糖果？沒有必要啊。」

「老師那只是我的想法，你可以有自己的決定呀！」

「老師你考試的arrangement不是很奇怪嗎？因為.......」

「這配分不會很怪嗎？因為一個字4分、注音1分，這樣一共......」

我一開始對這小傢伙感到有些害怕，這樣幼齒的臉，怎麼會說出這些話......後來開始見怪不怪，而且他總是非常有禮貌和教養，然後超誇張地貼心，每次都會記得課前課後來協助老師，交代過的事從來不會忘──是我目前遇到最貼心的小老師，比以前在其他學校的國一學生還要貼心盡責。

從一開始總被詹姆的語出驚人震懾到語塞，到現在已經習慣詹姆的超齡大哉問，會試著跟他討論、分析。

然而聽同學說，他不怎麼跟同學玩耍，往往自己一個人在座位上畫飛機、火車、汽車等交通工具構造圖，還說未來想開一家公司賣交通工具。

原來，天才總是孤獨的！

今天，小教授也給了我一張粉紅色的卡片，自己畫的，上面寫「給客家老師」，然後寫滿各種檸檬產品。因著這兩張卡片，我心情超好。

蹦蹦跳跳地回到辦公室。

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-必須過動

下午是七年級的課，由於周五是連兩節，我心想，連兩天都給我連兩節，不只我很崩潰，學生應該也超崩潰的。所以我決定放影片給他們紓壓，想了半天，我最後決定給七年級學生放《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》。

原因是我真的覺得他們太在乎分數了。

自開學以來四周，每周都有人來討分。

上課舉手，提醒我要加分；幫老師拿東西，又說要加分；訂正準時交要加分，各種提醒加分──怎麼都沒有像詹姆這樣不忮不求、清心寡慾、不計報酬、做好自己的孩子呢？

喜歡加分就算了，他們看到不滿意的分數，還會氣噗噗地來問我，評分結果為何是這樣。

我遇到的情況還算好，至少能在三言兩語內讓學生嘴巴閉上。同期新進的數學老師Joanne教的九年級，常常一吵就是吵滿一節課，簡直快把她逼瘋了！

Joanne之前在竹女教兩年，數學作業給分向來最高98。

然而當學生問她，為何我全對卻只拿到98時，她的理由絲毫無法說服他們。

學生質疑，那怎樣才能拿滿分？滿分的example是長怎樣？那消失的兩分去哪？老師只想展現教師權威？為了這兩分，學生跟她吵了整整50分鐘一節課。

除此之外，Joanne的10題小考學生也是大崩潰。又吵了一節課。

學生問，答案雖然錯，但有寫計算過程為何不能給分？

Joanne說，填充題只看最後答案是否正確。

但學生堅持，他們有寫過程show their work，應該給點分。總之，這又吵了50分鐘，甚至有學生直接在課堂大哭，因為考了70多分。晚上還會接到家長的email，提出對考題的質疑：這題是不是無解？種種事情搞得Joanne精神崩潰。

我疑惑的是，為何Joanne之前在竹女不會遇到類似的事？

身為校友的我很清楚，竹女學生也很在意分數呀！ 她說，竹女在乎分數，不過對老師比較敬重，也比較謙卑，聽老師解釋後，多半會檢討自己，甚至問老師該如何提升自己的成績。然而這群學生，在乎的是分數本身，他們對分數的迷思已經走火入魔，他們追求的並非自我提升，而是數字的成長。

後來，我逐漸明白，有些學生是為自己而奮鬥、分數是給自己一個交代，但也有不少學生是為家長而戰、分數是為了給家長一個交代。 這點，蠻有趣的。

面對這樣的學生，我逐漸掌握一個要點，那就是提供各種加分機會，最好還有期末drop score的機會。

舉例，小考滿分100，我會給10分的加分題；考卷也是如此，提供20分加分題，如此一來考70分的學生，最後拿到的分數可能是90分。學生開心，我也開心。

但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其中的意義，學生只會被漂亮的分數迷惑，以為自己能力達到A，但事實真是如此嗎？ 我爸跟我說，也別太苛責孩子，孩子今天是這樣，是因為家長過度的要求與監督。 想想也是，沒有這樣的爸媽，哪來這樣的孩子？

像我以前在竹東教的學生，20分和50分對他們而言都是一樣。至於他們爸媽，可能還忘記自己有生這一位孩子。

因此這天的中文課，我就播《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》給他們看，這系列的劇集我最愛的是〈媽媽的遙控器〉和〈貓的孩子〉，但裡面有些血腥畫面，不適合青少年觀看，因此我選了一集口味沒那麼重的〈必須過動〉。

這集的背景設定在一個科幻的時空，優秀的媽媽身上會別有金花勳章，隨著孩子成績的增長，勳章的燈會一個個亮，然而孩子成績若變差，燈就會一個個熄滅，全部熄滅時全家人就會從高級社區被移送到鴿子籠社區(貧民窟)。主角若娃的媽媽是模範母親，因為曾培養醫學系哥哥，然而若娃成績不好，媽媽幫若娃作筆記、請來各種家教，甚至在線觀看若娃在學校的上課表現。

我一度擔心學生看不懂，坐在教室後面冷汗直流。

殊不知他們反應不錯，一邊看一邊評論：「Oh that's what my mom said.」「Asian evil mom.」「Yeah, my mom always told me like that!」中間下課10分鐘，我特別按暫停，沒想到學生在走廊繼續討論劇情中那把鑰匙，在分析那把鑰匙的意涵。超好笑的。原本預計會全部看完，結果剩四分鐘沒播完，但下節課要打掃，我按暫停時，他們大聲尖叫：「No!!!!!!!!! Laoshi(老師), it's almost finish!」不過我還是關掉，讓他們去打掃了。

巧克力塔

延續著橘子卡片的好心情，看完電影後，我回到辦公室等下班。

收東西時，突然旁邊閃過一個巨大身影把我嚇了一大跳。 "Hey, guess what? I made this."是加拿大籍老師考特，他拿著一盤剛出爐的的巧克力。 "Oh, thank you."我趕緊致謝。 "Here. Take this."他建議我拿其中一個。 "Thank you." 果然Cooking Teacher就會有各種點心可以分享！

據說，考特以前可是好市多大廚唷！

不過我咬了一口，天啊——超甜的，這是巧克力霜包覆著花生醬，非常美式的甜點。所以我沒吃完，但我帶回家給我媽吃。 今天是非常sweet的一天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