劇評/ 非常林奕華:梁祝的繼承者們 ART SCHOOL MUSICAL

*以下劇評純屬個人淺見,若欲引用,請先留言通知唷^^


一、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繼承者們

關於劇名《梁祝的繼承者們》一開始令我相當疑惑,除了演員們互喚「梁山伯」、「祝英台」之外,故事本身並未特別依循著《梁祝》原作的情節脈絡發展,更像是在談藝術學院的故事。

但再看看節目手冊,《梁祝的繼承者們》下方有一行英文劇名「Art School Musical」,完全扣合了舞台上的故事結構:藝術學院、藝術課、藝術家等。因此「梁祝的繼承者們」可說是劇作的外殼,真正的脈絡發展是「Art School Musical」。

那麼為何要以「梁祝的繼承者們」作為外殼呢?其中想傳達的意義是什麼?

我認為,「梁祝」代表的是青春和愛情,同時將「梁山伯」、「祝英台」作為性別的代表,一種超越生理、直跨內心認同的象徵。

而「繼承者們」除了代表著年輕世代作為未來主人翁的象徵之外,更暗含著青年們繼承框架、繼承人生苦悶的意味,藝術學院的學生們急欲挣脫家庭包袱與現實的擠壓。

在表演方式上,導演安排以「多人飾一角」的方式演出,乍看是多組「梁祝」,實際上卻是同一組「梁祝」,並以「梁祝」代表世間的所有情侶,以「藝術」的形式演出這齣永垂不朽的愛情故事

  
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故事由惡夢開始

 

「故事由惡夢開始。」節目手冊上第一句話這麼寫著,祝英台想到藝術學院探索自我,卻遭父母質疑人生規劃是否完善。

 

惡夢並不是夢。正是你我存在的真實且現實世界。

 

(一)   生命

 

《梁祝的繼承者們》探討許多人生課題,在第一幕「求學受阻」中討論的是生命意義以及價值觀問題,人生一定有固定答案?生活就是該依循著「1+1=2」的邏輯嗎?何謂是與非?承載著父母壓力,作為繼承者的選擇就該有限?導演在一開幕就向台下觀眾拋出一連串的問題。

 

而在第四幕「入學試」中,談的則是關於自我的認識。當主考官要求學生交上自畫像時,大家才發現,原來最陌生的不是別人,而是自己。

 

在歌曲《自畫像》中,梁山伯不斷呼喊:「我知道,我什麼都知道,除了我是誰……」生命就是各種事物的堆砌,人們一直試圖瞭解更多新知,但卻忘了停下來好好認識自己,與自我深度對話。最後,便相當諷刺的,「什麼都知道,除了我是誰」。

 

改編自法國詩人維永的詩作,導演林奕華表示,《自畫像》所欲傳達的是,儘管我們看到許多事情的發生,也都能描述那是什麼,但卻僅止於描述,並不知道事情對自己的意義。

 

而這樣的課題其實是貫串一生的,更是生命的意義。因此在第十九幕時,《自畫像》再度被搬上舞台,但歌唱者的角色轉換為老師,以更加緩慢、淒厲而蒼涼的聲音歌唱。導演林奕華分析,《自畫像》中的畫面就是人從一開始不瞭解自己,到最後找到自己。從年輕時的「知道」自己,到老年時的「明白」自己,明白了這一生。

 

(二)   愛與性別

 

探討生命價值之外,《梁祝的繼承者們》也討論了關於愛情的課題。在第五幕「靜物畫」和第八幕「明暗對比」中,都以歌曲傳達少男少女初戀的幽微心情。

 

但不同於傳統異性戀結構,本劇也切入探討了同性戀情,在第十二幕「浪漫主義」中,歌曲《圍裙》就像伊索寓言,用了法語中性別不同的詞彙組成一首歌,強調男女性別不該受框架,「圍裙」帶有束縛的意象,在這幕中演員們解下圍裙,不再困於傳統性別角色,勇於做自己,當一位真正的自由人!

 

此外,戲中的演員也是跨越性別的,梁山伯可能生理性別是女的,祝英台生理性別可能是男的,導演所想強調的是,活在傳統建構的世界,被性別綁架的人們,無法認識自己。然而「把人拉在一起的是性格,把人分開的是性別」(《圍裙》),事實上人真正的價值不在於性別,而在於內在的完善自我。

 

(三)  藝術

 

全劇中最諷刺、逗趣的當是第十四幕「原真性」,劇中的藝術學院其實更像是生命學院,師生們談著藝術,說的卻是人生哲理。

 

在歌曲《我是一顆藝術屎》中,將「藝術史」喻為「藝術屎」,嘲諷功利主義下只看見價值與利益的體制:「藝術屎 被我拉出了肚子轉化成啟示 誰說它的份量注定又輕又小 又細又微又薄又短很無知 那不過是頭頂上 眼睛所看見的價值 其實很幼稚。」

 

而在這段高潮之後,戛然而下進入中場休息,同時劇情也由喜轉悲。梁山伯與祝英台從學院畢業正式進入社會,過去的不如意和哀嘆笑笑就過,但如今的哀怨卻是不得不面對的苦悶。而梁、祝最終依舊無法突破體制和傳統,繼承著框架,也繼承了父母壓力。

 

劇中另一位值得注意的角色是老師,演員時一修扮演著教授「什麼是藝術」的老師,一會兒理性嚴厲,一會兒感性溫馴,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其實可囊括合一,同時表現在一人身上,這並非人格分裂,而是代表著人內心的兩難與掙扎。他將傳承藝術是為己任,但甚麼是藝術?是人人讚頌、符合邏輯規範的美,還是將生命情致化蝶翱翔才是藝術?

 

前面曾提過的歌曲《自畫像》,在第十九幕再度被搬上舞台,老師在晚年以悲愴的歌聲吟誦:「我知道,我什麼都知道,除了我是誰……」反覆質疑著自己的理想與堅持。擁有崇高藝術理想、滿懷熱誠的老師終究抵擋不過體制的壓迫,淪落為教育機器。

 

劇末,導演將「化蝶」轉換為藝術中形而上的結合,讓梁山伯與祝英台來到藝術學院,尋找自己,並透過彩筆揮灑出自己的「生命畫」,正如導演所說:「是對生命之愛令術也變藝。」藝術讓生命永恆,讓死亡不朽,但生命之愛才是藝術的源頭。

 

 

 

導演在劇中探討了生命、愛與性別以及藝術等課題,呈現出人們面對自我的不安與困惑。當繼承者們在面對現實與體制時的厭惡,卻也在成年後拋給下一世代的繼承者。

 

所以我說,這不是惡夢,而是現實社會中人們無法擺脫的包袱。

 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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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方方面面

 

這次演出中道具不多,唯有演員們手中的一個個白箱子,代表著藝術學院創作物料的石膏。

 

除了石膏之外,它也可以是椅子、樂器、矮牆、雕像底座、火車座位等,由於演員人數浩大,因此相當考驗舞台配置,白箱子的羅列陣勢變換多端,使的舞台空間獲得延展,場景跟著變換。

 

除了硬體設備的象徵之外,白箱子也代表著青年人的純白生命體。

 

在上半場,青春的少男少女們不時撥弄、搬運著白箱子,試圖探尋、摸索、體悟著自己的生命。在第四幕「入學試」梁山伯歌唱《自畫像》時,不停地玩轉箱子,試圖尋找生命意義與自我價值,旋轉的動作代表著他的困惑,快速翻轉的箱子則他的焦慮內心;第九幕「藝術學院」梁山伯與祝英台開心地以白箱子在舞台中央堆砌起矮牆,彷若正創建著自己的人生。

 

然而到了下半場,梁山伯與祝英台成熟而世俗,愈來愈少人與白箱子同時出現,除了暗示著部份成年人對生命不在抱有期待以外,同時也意味著這趟人生旅程中,有人提早結束而離開。人們只會愈來愈孤單。

 

白箱子的貫穿,象徵著人方方面面的成長,也是生命體的建構。

 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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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           城市劇

 

導演林奕華的劇作被評為「城市的當代古典劇」,真是再合宜不過!

 

此部劇作融合了時事,運用當代城市語言作為台詞,例如在劇中出現過的流行用語「來來,哩來」、「寶寶有苦,但寶寶不說」等,更結合了多國語言,不時交錯台語、廣東話、日語、韓語、英語及法語等,呈現出當今城市結構下的國際化。

 

經典是不分古今中外的,人的生存哲理與生命藝術亦同,因此導演重新演繹古典文學,解會作品中的符碼,轉化到新作中,以現代人的日常生活辯證當今的生命議題。

 

《梁祝的繼承者們》──一齣關於藝術學院的愛情故事,但這個愛情不僅限於對於一個人的愛,更廣含對於人生的愛,對於自己的愛。

 

梁山伯與祝英台來求學,找的不是戀情,而是自我與生命的意義。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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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圖片來源

非常林奕華官網:http://www.eldt.org/art-school-musical

GENGEN 3.0:非常林奕華《梁祝的繼承者們》:WHAT IS ART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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